往屋外跑去。阿青一人此時才從織房追上來。羽黛在院中央與金守仁撞了個滿懷。金守仁扶住小郡主,雙手護著,也不敢拉扯,見自家主慢悠悠地從后罩房步來,好整以暇地理著墨袍前襟兒,不禁求助地喊了一句:“主爺,您瞧瞧這、這……”
羽黛掙脫了守仁的虛扶,往織房奔。時院中桑樹正在嫁接移植,因北方冷,桑民通常在挖掘植時,在植的北面,用挖的泥土堆成二三寸的土,借以阻擋北風,也方便日光斜照。羽黛心緒不佳,奔得又急,又淚模糊,沒看清腳,一個趔趄,絆在了一株桑樹的土上。
她驚呼一聲,前傾,忙伸手去抓那桑樹。不想那棵桑正在“接大桑樹法”,又叫“判官接”的方法,就是用刀橫劃樹表,割斷樹,再用竹簽沿著樹的韌和木質之間,接好拇指的桑穗后就應當竹簽。可不知怎么,聘來的桑農工不仔細,這棵樹只記得竹簽,卻忘了接穗,于是竹簽也沒有。羽黛這么一抓,看就要被竹簽戳手掌。
軼青適才追趕羽黛,因而離她最近。她連個呼喊都沒來及發便撲上前去。羽黛與她一般,奔得又急,她扶不住也不及想,一手包住竹簽,給郡主的手了肉墊。羽黛的手由上而施力,竹簽從軼青掌心割過,不禁痛得低呼了一聲。許青、佐與追的幾個織工看了,也紛紛驚呼。
血滴滴答答濺落在土地上。軼青攥住手腕,忍著痛問:“郡主,有無傷著玉?” 小姑娘驚魂未定,見救她的正是適才昭哥哥抱在懷中親吻的人,氣不打一來,純然肺腑的善良與自幼的教養都拋卻了腦后,激的話怎么也說不,漲紅臉怒:“你、你臟了本郡主的裙!”
軼青低一看,她的血正順著指尖濺到郡主桃緋的裙裾上,已洇紅了一小片紗綾。她后退一步,默然垂首,低聲:“臟了郡主衣裙,總好過傷了郡主貴。” 話音甫落,一只糙糲微涼的大掌早拽住她手腕,把她的人往通向北院玉華門的后院側門拉扯。她忙抬。斛律昭眉緊攢,薄唇抿成一條凌厲的線,“跟孤回,用藥酒給你清理止血”,邊說邊拖著她門。
軼青卻用好手扒住木門框緣,死不肯再走,中壓抑著低聲痛呼。
昭耐,盡量放柔嗓音:“會讓你回來的,嗯?走,傷耽誤不得”,說著又去拽人。青娘死摳著門框,就是不肯松手,顫抖著嗓兒不斷重復:“不……不要……別……你、你放開……我不要去……你說過的……你答應過的……” 一張小臉兒怕得煞白。
昭急了,動作幾分魯,擭著柔細腕的手背都凸起淡青筋絡,二話不說,拖著人拽。軼青腕鉆心劇痛,嗚咽陡如裂帛,清厲凄慘。昭心一緊,似被人猛擊了,微微抬指細瞧。
女孩兒細白膩的腕膚上,已起三兩深紅肉痕,有些區域甚至已隱隱發紫發青。
昭一愣,他甚至沒怎么使力。
但,兩次,攥了她同一個地方。
他用涼語低聲罵了一句,心掠起一煩悶燥怒,夾雜著傷心失望,如一桶冰潑,酸麻灼痛,又似被人往心窩里了一刀還絞上三絞,錐心刺骨。
窒息般的痛楚過了許久才淡緩。昭沉沉一嘆,從懷中取金創藥,松開她的腕,輕輕灑在她掌心被竹簽割的傷上,再取方細膩綿的凈絲帕,小心翼翼纏繞在掌上、系緊。
“用化開,每日兩次,外敷于腕,三日即愈。掌上傷用清洗凈,每日三次換藥,十日痊愈。”
她沒伸手去接,他就了她未受傷的掌中。
緩緩踱回院中,冷:“羽黛,回去受三十戒尺,不許吃飯。跪在偏殿,抄五十遍《論語》,直到抄完。” 羽黛嚇壞了,小嘴兒一撅一咧,就要哭告哀求,昭卻早已冷:“多一聲兒,多抄十遍。” 羽黛竟就再也不敢說一個字,小嘴兒一癟,委屈地小聲著鼻。
男人心不佳,雷霆盛怒尚未發完,側斜立,一掃過院里早已垂首跪地、不敢抬的幾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