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又湊上前去看金絲楠木籠中的蟲,但見好大一蟲,型是那鴉青促織的兩倍大小,烏紅大方如同被油澆過一般锃亮,威風凜凜,赤面獠牙,長項闊,紅鉗赤須,翅烏黑得發青,縱然是早,卻絲毫沒有蔫,在籠中輾轉騰挪,焦躁不安,恨不能振翼撞籠應戰。眾人紛紛贊不絕,喝彩不已。
四爺卻呵呵一笑,搖:“我這寶蟲,雖取的‘銀青翅都督官’之名,實際卻是只雌蟲,正懷羞,待字閨中呢?!?nbsp; 九爺伸掌示意金絲楠木小籠,問:“那你看,我這‘烏紅元帥大王’,比你那‘銀青翅都督官’如何呀?” 四爺瞧了一那只元帥大王,笑:“威風不減,確非凡品,仿若武圣關云長?!?nbsp; “既然如此,你豈不是白白輸一蟲給我么?” 四爺笑:“反正九爺也看不上我的大都督官,我們不如賭銀吧?!?nbsp; 九爺大喜,篤定:“好,四爺痛快!我一千五百兩。” 眾皆嘩然。四爺捋須搖,面上掛著個淡淡的笑。九爺微微變,:“老四,你是嫌爺我的彩少么?” 四爺:“九爺財大氣,不必為了讓著在而委屈了自己?!?nbsp; 九爺光,眉梢都透了難以掩蓋的興奮,:“你想加到多少?” 四爺:“三千如何?” 九爺笑:“好骨氣,三千便三千”,大手一揮,“怎么個斗法,也由你來定,莫教諸位爺們兒笑話爺我欺負人?!?nbsp; “那么便老規矩,三局用同一蟲,如何?” 九爺笑:“你那蟲看著一臉困相兒,怕撐不到三局。爺我從不欺負人,咱今天一局定勝負!”
“呀!翅損了!” 四周觀戰的人群登時興奮地叫嚷呼起來,因多是押了元帥大王的,自以為勝券在握,紛紛手舞足蹈地慶賀。
雙方定了玩法,拿了銀票。牙郎驗看,見是永昌號的票,沒有多問,興奮地在人群中吆喝,圍觀觀戰的眾人紛紛押了注,自然是十有八九押了‘烏紅元帥大王’,押‘銀青翅都督官’的不過十之二一。九爺見狀,哼哼一笑,洋洋得意:“四兒,你若贏了,連我這元帥大王一并輸給你?!?nbsp; 四爺笑:“九爺,賭場無戲言?!?nbsp; 九爺揚聲:“煩諸位爺們兒個明甫見證,九爺我絕無反悔之理?!?/p>
雙方正僵持不,說時遲那時快,元帥大王倏然縱一躍,疾速向都督官撲來。須知,那元帥大王乃蟋蟀中的極品,稱熟蝦青,烏紅,黑面紫腦蓋,金絲貫,青絨項頸,赤鉗紅牙,素有「諸蟲見此成蘼粉,真是人間促織王」的名號。他這么一撲,若撲中了,那都督官頃刻便被壓斷頸項,落得首異。誰知卻撲了個空,急忙回一看,只見都督官已經藏到了他后。
牙郎拿個半圓的紫銅絲罩,架在九爺那只官窯的青花瓷盆上,罩左右各開個小門兒。九爺先將自己這邊門打開,開竹筒前浮草。那元帥大王一躍而,落盆中,昂著烏紅大上躥,活躍彪悍異常,頃刻贏得滿堂喝彩。再看四爺這邊也打開了籠門,那鴉青都督官慢慢爬罩中,一雙梅花翅微微翕顫,兀自待在盆角落里不敢造次。那正自顧自翻騰的元帥大王倏然發覺盆中擠了一位同儕,立刻來了神,四條長的一蹬,躍據盆沿之上,呲一雙紅牙,以上攻,再看那銀青翅都督官,卻仍瑟瑟縮縮躲在角落里,周緊縮,一副孱怯之相。
元帥這次卻似乎明白了督官的套路與玩兒法,于是半空中在那盆沿上一蹬,烏青的雙翅一振,竟然半空中變了方向,在罩中劃過一個健的弧線,追著都督官的方向飛去,落地離督官不過半寸許。他不給督官息之機,甫一落地,一雙螳螂猛蹬,納朝督官撞去,赤紅的雙鉗已經揮舞著張開,只等近了督官的,俟機一夾一撕,督官非死即傷。那督官哪敢怠慢?瞬間騰翅而飛。奈何元帥風馳電掣般速度,督官哪里躲得及?一只燥紅鐵鉗早已掃中了督官左邊的梅花銀翅。
這一個回合,一攻一躲,雖無勝敗,元帥大王卻占了上風。
他本就是個暴戾無常的主兒,又養蓄一個冬天,攢滿了一蠻勁兒,卻沒想到一擊不中,瞬時被撩起了怒意,兩只紅鉗叉開撓動,渾勁蹲在兩條后上,赤紅的前不住捯飭,壯的段緊緊繃著。再看那青翼都督官,雖沒了適才的倦怠,卻仍舊一渾不愿應戰的模樣,半蹲在角落里,提防地瞇兒望著三寸外的大元帥。
爺們兒說爺我占你小便宜?!?/p>
大元帥也不遲疑,只歇息片刻,剎那間又是凌空一躍,都督官也唰地抖開了翅要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