餐與午餐也由女傭端去閣樓。哈代上了另一個年輕的女人。瑪在七十二歲生辰的時候沒有舉辦慶典,也不肯允許醫生為她檢查。終于,在那年十一月末的一個寒冷清晨,女傭樓告知哈代,說別墅的女主人想見他;哈代最后一次爬上通往閣樓的狹窄樓梯,在床邊呼喚瑪的昵稱:“Em,Em — don,t you know me?”(Em,Em — 你不認識我了么?)但瑪已經不省人事。幾分鐘后,她停止了呼。
其后的“call to me, call to me”(“呼喚我,呼喚我”)則好似詩中“女人”凄苦哀怨——甚至帶著些許怨恨的——哭訴。在詩人的想象里,她想向他解釋,作為靈魂,她不再是他們離心交惡后那個他不認識的她(“when you had changed”/“已不再是與我疏遠時的模樣”),而是變回了當初花開、夏風薰和的季節里,他所熟識的那個她(“at first, when our day was fair”/“又復是當初我們幸福時的容顏”)。因此,初稿詩首的“weird”(“怪異”)一詞,指的是此時此刻瑪的奇特——即便墳墓卻能穿越時空,變回當初模樣。
第二節中,哈代會議瑪在Launceston火車站等待他的模樣。此節最后一句,哈代原本寫的是“Even to the original hat and gown”(“甚至是那原本模樣的衣帽”),但后來改成了明麗鮮亮的“air-blue gown”(“一天藍”)。此的刪改可謂神來之筆。請讀者想象英國西南炎的仲夏時節人滿為患、霧霾籠罩、灰暗擁擠的火車站,再想象一位著明亮的天藍連衣裙的少女,梳著淺栗長發、灰藍明眸善睞、玫瑰紅頰,在灰壓壓的人群中等待著她的郎——在哈代里,她就是灰暗冷漠的人群中唯一一抹明艷的亮。而這些想象與回憶,盡皆通過一句“air-blue gown”(“一天藍”)的意象行展現,可謂生動凝練;僅一筆勾勒,便將瑪的形象牢牢鐫刻在讀者的印象中。
詩人無法確定隨風而來的是否是亡妻的靈魂,亦或僅僅是秋風落葉沙沙作響。但第三段也是有象征意義的:亡妻的鬼魂在嗎?詩人并不知。她可能在,也可能不在;正是這種不確定——她存在的可能——讓詩人回憶起了夫妻二人間關系的另一種可能:瑪在世時,如果他對她多一些理解,如果她對他多一些耐心,二人的結局會否不同?這種可能是充滿遺憾與悔恨的,是 what could have been, but never was(有可能發生,但從未發生的)。
就這樣,我們來到了詩的最后一節。哈代突兀地改變了句的長短與節奏,就好似他與妻
令人驚訝的是:喪妻的鼓盆之戚成就了哈代詩人生涯中最偉大的時刻。瑪的死對哈代產生了驚人的影響——就好似死亡讓瑪從哈代的“前人”重新成為了他的“彼時人”,就好似他又全心全意上了這個生疏多年的女人。哈代將瑪的靈柩放置在他臥室的床腳,停靈三日,直至葬禮。英國文壇的尖巨變成了一位哀慟傷的人。他在之后的一年里寫了50多首悼念瑪的詩(其中21首收錄于《1912-13詩集》當中),其后的十數年中,哈代又為瑪創作了百余首悼亡詩。這套“瑪組詩”中的許多作品,非但是哈代詩人生涯中最真摯深沉的作品之一,也是整個英國文學史上最優動人的經典悼亡詩作之一。
注意,此詩人選用了一個詞“fair”。這個詞在英文中既有“麗”、“白皙”的意思,但也有“合理公正”的意思。這一我在此明,等分析完整首詩,我會再回到這一,聯系整首詩的脈絡與創作背景,加以解釋。
篇首摘錄的《聲音》就寫于1912年十二月,為“瑪組詩”中的初期作品。整首詩的形式極為語化、交談化;三個詞“Woman much missed”(“我思念的女人”)直接呼喚亡妻,似乎詩人難自禁,心里盛著些什么話,便都一腦兒地倒溢在了紙上。但其實,如果我們細看此詩的初版手稿,就會發現哈代最初的想法要復雜得多,三個詞是:“O woman weird”(“噢,怪異的女人”)??此浦笔?img src="http://www.liming888.cn/wzbodyimg/flqwbb.png">臆的“我思念的女人”實際上是三思后的結果;哈代將此句修改為更直接、更化(而非理化)的表達,實際拉近了與亡妻的距離。